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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体制的日子：失意时一定要多读书，读书能救人于水火

2024-09-09 | 阅读 : 2348 | 下载量 :0 投诉   

01
我曾经在一个严苛冷酷的一把手下面做过秘书。
这段经历我在《我在体制的日子：工作几年，我变成了有神论者》里写过。
因为领导的高压，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，拥有了高度的责任心，伴随责任心而来的，是无比的谨慎，也是动辄容易紧张的情绪。
每次召开大会，或者有重要材料要写，我都会失眠，脑子里一直在想那个事，事无巨细地，一遍遍预演工作的各个环节和可能出现的问题，唯恐出现纰漏。
于是精神总是高度紧张。
每次领导加班，而我休息的时候，我一整天都会心不在焉，担心他会因为什么事找我，或者有什么事情，我没提前想到，造成什么失误。
哪怕是休息天，我的手机都不敢关机，睡梦中领导打过来电话，我都能够瞬间清醒，大脑飞速旋转，想着怎么回答领导提出的问题。
现在想起来，提到那个领导的名字，我都有应激反应，心里立刻堵着什么似的。
02
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。
但大约正如李笑来在《把时间当朋友》中曾经提到的，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，所以，大脑为了保护自己，会主动过滤掉不愉快的记忆。
所以，后来在前任领导调离，新领导上任的宽松氛围下，我慢慢地放松下来。
新领导当时年龄并不大，管理风格跟原领导大相径庭，估计是原来也在原领导的管理下压抑太久，所以，他上任后，一改之前的作风，整个单位都前所未有地宽松起来。
宽松的结果是，很多人开始混日子。
我在《我在体制的日子：拼命工作是没有意义的》写过，最开始，那是一段蛮舒服的日子。
我不再如以前那般患得患失，但闲下来时的神经，像是绷了多年的弦一下松开，感到放松的时候，也会觉得茫然。
后来，新领导不动声色地安排人分担了我的部分工作，名义上是正常的工作调整，但我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我不是他的人。
所以，工作就更清闲了，但在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后，我忽然就开始追问工作的意义。
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的生命是虚度的。
03
每天例行地完成一些常规工作，有时候工作很少，我会在网上聊天，看一些碎片化的新闻。
最开始尚觉得有意思，但过了大约半年，我发现我工作提不起劲。
每天来了习惯性地点开看新闻，一天就那样混混沌沌地过去了，到下班时，当我复盘一天工作心得时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以前可以如数家珍地介绍自己的工作，可以熟稔地分析自己的工作问题和成绩，在任何情境下，我头脑都特别清晰。
但在半年后的年底，我忽然发现我大脑失去了那种敏锐。
每天懒洋洋地，就那样过着，偶尔感到空虚，但适应了慢节奏的我，已经很难在上班期间全神贯注地工作了。
我发现，我专注力也下降了，变得非常懒散。
04
古话说，由俭入奢易，由奢入俭难，由勤变懒易，由懒变勤难。
我一度习惯了这种混日子的慢节奏，一旦遇到紧急工作时，人就会比较懵。
好巧不巧，年底开会，领导安排我准备会议。
我记得，那天会议安排很临时，当时周五上级单位要求下周二开，但那天我有事请假了，接到领导电话后，曾想过需要提前准备，但习惯性的懒散让那个念头转瞬而过，于是，周末就没去单位加班。
周一上班的时候，刚开始还是优哉游哉的，忽然看到领导的信息，问我会议准备情况。
我大脑当时就懵了，会议时间是第二天，我还有会议材料没写。
于是那一整天我都在准备会议材料，但我发现我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，总是被电脑上的消息，和他人的谈话声打扰。
原来工作时那种完全的心流状态消失了。
05
大约是因为自己预感到自己状态不对，那一天我做什么都很着急，于是老出错，到晚上十点才终于准备好材料。
偏偏单位打印机坏了。
有时候真的相信，人的坏运气也是有集聚效应的。
于是，着急忙慌跑到打印店，又发现U盘忘带了，回去取回来，打印店关门了。
折腾一晚上，当我看着打印店里面黑洞洞的，只有门口的大机器在路灯的照耀下，像个路障一样挡在那里，我真恨自己的倒霉。
但无奈，也只能先回宿舍。
那一晚上，几乎没有睡着，脑子里一直徘徊着打印的事，第二天不到七点就到处找打印店。
找了好几家都没开门，最后选了一家在单位附近的，看见门口有老板电话，于是打电话催促。
好容易催促过来了，老板忘记带钥匙了。
没办法，就跟老板在门口等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距离会议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，我想象着所有人等着开会，材料还没到，原来那种应激的反应忽然更强烈地出现了。
我胃里感到一阵反胃，恶心想吐。
因为之前看过抑郁症的一个症状就是，在遇到刺激状态下，会呕吐。
当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我自己都吓一跳。我觉得我不可能抑郁的，我只是太紧张了，但恶心的症状却很强烈。
那一次，最终赶上了会议。
但我知道，我必须调整自己了。
06
那件事成为我下决心改变的导火索，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。
这半年，我像走入另外一个极端，行为上的懒散，带来思想上的无价值感。
人没有热爱和激情，生命的能量也会消散。
所幸，我找到了我的救赎。
我在一个周末，无意中走进了单位的图书馆。
那里有太多藏书了，第一次进去的时候，我看到好多我很早就想看的书。有金庸武侠，也有张爱玲，有世界历史，还有中国历史，很多我曾经听过，但没看过的，在图书馆都唾手可得。
我记得从图书出来的那一晚，我整晚都沉浸在无可名状的喜悦中。
我陆续一本本地借阅回来。
我发现，我忽然不再纠结于领导对我的评价了，因为我找到了一件让自己更快乐的事情。
我也不再因为虚度时间而感到焦虑和空虚，因为我完全沉浸在读书的海洋中充实而满足。
每天上班就赶紧处理完工作，也不再对无意义的碎片化新闻八卦感兴趣，空闲时间，我就在座位上做图书的思维导图，有时候也会凭借记忆做读书笔记。
下班了绝不拖延，赶紧回宿舍看书，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和意义。
07
至今想起来那段日子，都感觉到快乐，那真是无忧无虑每天都是自己所爱的日子。
我读很多历史，其中《饥饿的盛世》让我明白，所有的统治建立，都是为了巩固政权。
在乾隆盛世，皇帝、大臣、老百姓三者是父、子、孙的关系，子、孙是没有人权的，必须无限臣服于父。
但那个时候，西方的人权思想却早已发展成熟。
所以，在看过很多历史，我终于释然，其实我所谓的对领导的恐惧，对犯错后的应激反应，又何尝不是父父子子思想对我的束缚。
我们本该是平等的，身份上可能不平等，但人权我们完全平等，而我灵魂也应该无限自由。
这让我充满了力量。
08
读《张居正传》，读张宏杰的《大明王朝的几张面孔》，让我对官场命运有了更通透的看法。
张居正有胆识，有智谋，官至顶峰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，但最终也不得善终。
想想从古至今很多历史人物，有的人在升官发财后，还没来得及享用就溘然长逝，有的人在权利斗争中完全所向披靡，却抵不过皇帝的枕边人的几句枕边风。
我明白了：
权力斗争就像是海面上无数的海浪，此起彼伏，高高低低的，永无停息。
人争得过千万人，争得过皇帝，但争不过命。
所以，对于仕途失意的人来说，哪怕现在遭遇不公平，或者看起来处于低谷，但如果命运不抛弃你的话，任何人都没办法阻止你。
因为，任何看起来滔天的权势，任何加之于个人的偏见，也没办法胜过主宰命运的未知力量。
这未知的力量，可能是历史的规律，也可能是人性的规律。
人在遇到不公平的时候，想想其实不是其他人挡你的道，而是运在挡你的道，你便会释然很多。
因为，人一生是跟运做斗争，不是跟人，所以，有不顺心的事，修炼自己的运，顺应自己的命，很多事情便豁然开朗。
09
我也读完张爱玲的全部小说，明白：
一个人的命运悲剧，有时候仅仅在于没办法超出时代强加给她的陈旧观念。
我们现在看《金锁记》里的曹七巧，觉得她封建传统，觉得她愚昧，为了留住女儿，让女儿吸食大麻，活生生地断送了女儿一生。
但当时，那个时代，能挣脱愚昧观念的有多少呢？
就比如裹脚的时代，就连女人自己都成为裹脚的帮凶。
所以，看完小说，我也会反思，我自己有没有一些思想和观念，当时看起来可能理所应当，但经过几十年一百年看，是愚昧而无知的呢？
我有没有活在我的局限里，我有没有愚昧、无知、狭隘？而我能不能通过不断地看书，来减少这种局限，超越这种局限呢？
那个时候，我想了很多关于人、关于生命、关于未来的宏大命题。
我不再把自己仅仅放在狭窄的工位上，放在那个遥远边疆的办公室里，阅读让我走出了边疆，走向更远的地方，带我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广阔和多样。
我也看一些天文宇宙的书，明白人类不过是宇宙的一个瞬间，放在天地广阔的空间内，人渺小如尘埃。
所以，人应该努力思考点什么，记录点什么。
10
除了这些，我记忆最深刻的是，读刘亮程的《一个人的村庄》和李娟的《我的阿勒泰》。
我记得有一个深夜，我读到刘亮程写，大雪纷飞，落向大地，第二天醒来发现，积雪把门都挡住了。
那一刻，我真的恍惚感觉到，大雪落了满山。
我睡意全无，披起衣服到了阳台上，天啊，黑暗的夜空中，竟然真的不知在何时飘起了雪花。
你能明白那种美妙的感觉吗？
我觉得太幸福了。
我想躺在雪地里，我想跑起来，我想跳起来，我幸福得想要尖叫。
那种幸福感，绝不亚于挣到工资，不亚于领导对我的各种认可，不亚于任何的升职加薪。
大地广袤，精灵般的雪花簌簌落下，静静地，我伸出手去接，雪花就一朵一朵地落在我手心里。
冰冰凉凉的，在我手心里化开。
我心里暖融融的，觉得哪怕那一刻时间停留，人生也无遗憾。
真的，那种幸福和充盈感无可比拟，以至于很多年后，每次下雪，我都喜欢深夜爬起来去户外看雪。
11
毛姆说，书籍是人类随身携带的避难所。
现在看来，真的一点都没错。
我在大量阅读的过程中，一点点对抗了自己对权力恐惧带来的过度应激反应，一点点靠热爱，对抗了人性本能的好逸恶劳和懒散，一点点靠浩瀚的书海，挣脱出一时一地一个单位一个制度一种权势对我的评判和压制，我的灵魂飞向了更自由的天地。
我在阅读中感觉到热血沸腾，感觉到安宁和幸福。
我不再把领导对我的评价当做很重要的事，我学会放松下来，我不再把他人的闲言碎语当回事，因为我充分理解了他们有他们的局限。
我变得豁达，也变得悲悯。
我不再计较单位里的得失，升官发财那都是由不了我的事，但我自己的生活，我全部的幸福感，我可以自己去创造。
那是多么神奇的生命体验。
生命之于我，是何等的宽容。
阅读也让我明白人生天地间，本无新事，一切都是人性使然下的因果轮回。
而读书的意义，则让我们看清这一切，越过偏见狭隘，越过贪嗔痴怨，变成更加坚定和闪耀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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